絕世之珍渾源李峪青銅的驚艷傳奇
[中藝網(wǎng) 發(fā)布時間:
2010-06-11]
10月21日,為期兩天的李峪青銅器研討會在古城大同落下帷幕,來自中國科學院、中國社科院、上海博物館等科研單位的180余名專家學者,帶著“終能了小愿、何時大夢圓”的復(fù)雜感情依依離去。作為我國青銅時代第二個高峰的杰作、作為絕世珍品享譽海內(nèi)外,但卻從不為山西百姓所知的山西渾源李峪青銅器,從此翩然逸出塵封的歲月,步入當今大眾的視野與心田。
引子
我是一件青銅。人們叫我“犧尊”。
我是一只渾身布滿饕餮紋的牛形禮器,用來容酒,亦可溫酒。
我大約誕生在東周時期的山西侯馬。夏朝至戰(zhàn)國時期,是中國歷史上光輝燦爛的青銅時代,而侯馬是當時的中國青銅之鄉(xiāng)。我也許隨著晉代兩國的聯(lián)姻從晉國來到塞北,又成為趙國的墓葬品。我的名字,來源于《詩經(jīng)》:“白牡骍剛,犧尊將將”(白牛紅牛作祭禮,牛形酒杯當當響)。
作為上海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上海市民最喜愛的十大文物之首,人們稱我為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品、中國青銅器的一個重要標志。從1952年起,我和另外10件來自李峪的兄弟姐妹一起棲身于上海博物館。半個多世紀以來,無數(shù)參觀者從我身邊經(jīng)過,我聽慣了他們的驚嘆贊美,也看慣了他們眼底閃過的一絲茫然:“山西渾源李峪出土……”渾源,不就是那舉世聞名的懸空寺所在地?山西出土,為何會展出在上海?……人們更不知道,還有數(shù)十件李峪珍品散落在世界各地。
是的。我曾沉睡千年的故鄉(xiāng)在山西。渾源,我那別離了86年的故鄉(xiāng)……
前世
86年前,1923年陰歷正月的一天。春雪后的黃土地被格外燦爛的陽光曬暖。剛過完大年的村民開始了備耕。渾源龍山腳下,李峪村村民高鳳章照例起大早帶著兩個兒子去村東給地里上肥。這塊地上不知哪朝哪代有個五谷神廟,便叫了廟坡,也是后來被稱為“李峪彩陶文化遺址”之處。
廟坡竟然放起光,也許是剛出山的太陽晃眼?高鳳章繼續(xù)拋糞。20米外,兩個孩子在一個土窟窿里掏鳥?!暗∵@是個啥?”孩子叫過父親,用鐵锨挖了幾下那硬硬的東西,綠銹斑斑,金光閃閃……高鳳章跪下來感謝上蒼讓他挖到了寶物,整整三簍。我和我的兄弟們,就這樣在偶然間被發(fā)現(xiàn)了。
幾天后,挖出寶的消息不脛而走。先是鄰居,再是村人,又是三鄉(xiāng)五里,人們扛著鍬鎬蜂擁而至,近一個月中將這塊二畝大的“寶地”過了一遍篩,不少人因此獲利。人們更看重金環(huán)、金扣這些“黃貨”,對銅器倒不大理會,不少人砸了賣銅。正活動于鄂爾多斯一帶、聞訊火速趕到李峪的法國古董商王涅克這樣描述:“據(jù)我從農(nóng)民手中找到的殘片判斷,近70%被破壞成了碎片……”
村人哄搶古物!當時的渾源知事謝承恩立派警赴李峪,清查沒收了包括我在內(nèi)的36件青銅器。而此時,王涅克從李峪村民手中收購的青銅器已有20余件。不久后它們在法國的展出震驚了西方,是從盧浮宮到吉美博物館都引以為豪的“第一批完整的中國出土器物”。
此時,距孫中山公布中國國民黨黨綱不過三個多月,距京漢鐵路工人大罷工不過兩個多月,國情堪稱痛心疾首。謝承恩這位地方父母官對我們的“妥善安置”,是將我們陳列于縣衙圖書館,組織了“渾源彝器”處置董事會,“以古興教、以古興農(nóng)”為名,開始了聲勢浩大的拍賣。
當拍賣價格升至25萬大洋時,因遭到渾源中學幾百名中學生和進步人士的激烈反對而作罷。然而到了1932年,我們還是被一個叫盧豐年的古董商以29萬大洋全部買斷。自此,包括我在內(nèi)的35件青銅器——全部出土李峪器中的精華部分——作別了渾源,離開了山西,再也沒有回來。
我們被運到北平,藏進大德通銀號(祁縣喬家的產(chǎn)業(yè)),一藏就是15年。其間,抗戰(zhàn)的烽火讓我們淡出了世界的視野。1947年,我們重新在上海雪耕齋面世,原來的36件已只余了12件。
1948年7月,古董商張雪耕將我們這17箱文物以“仿古品”的名義向海關(guān)申報出境成功,裝船預(yù)備運往美國。就在郵輪啟航前夕,上海市立博物館人員奇跡般出現(xiàn)在碼頭,宣布重新檢查。一查之下,345件“仿古品”中只有3件為仿品,余者皆系真品、珍品。這戲劇性的“絕處逢生”果真只是巧合嗎?1947年4月18日,上?!渡陥蟆房l(fā)過“古物外流偷運出國換外匯 文化浩劫古董商到處搜羅”的文章。同年7月,著名學者鄭振鐸也在《保存古物芻議》萬言書中痛斥不法古董商。上海博物院曾收到過附有子彈的恐嚇信。博物館人員的碼頭現(xiàn)身,應(yīng)該不是偶然。
躲過一劫,余難仍在。不久,國民政府內(nèi)務(wù)部再次下令重新檢查,并要求以仿古品準許出口。這其中又有多少勾結(jié),只有當事人心知肚明。后來有學者認為,16年前從渾源買走李峪青銅器的盧豐年便是此次文物事件的幕后主人盧芹齋,一個以賣出大量珍貴文物而在西方“著名”的中國古董商。就在我們將要作別祖國的千鈞一發(fā)之際,1949年5月上海解放,文物全部扣留并交給新成立的上海博物館——第一任館長徐森玉曾就讀于山西大學堂,并為保護搶救山西趙城藏經(jīng)做出過重要貢獻。他知道我們的價值——我們這批李峪青銅器終得以結(jié)束顛沛,避免漂泊。我,成為了上海博物館的標志性珍藏。
今生
半個世紀悄然流逝。我們兀自在上海博物館隆重著。而在悄然中惦念關(guān)注我們的人有許多許多。上世紀30年代,渾源鄉(xiāng)紳麻國華的《渾源出土古物圖說》,也許是研究李峪青銅器的開山之作。新中國成立后,考古界又有一大批專家學者來到李峪考察,迭出的論著者中包括著名的山頂洞人發(fā)現(xiàn)者裴文中、文學家鄭振鐸、山西的兩位大家陶正剛和張頷……但,對我們的關(guān)注,始終只徜徉在學術(shù)界內(nèi)。
直到2009年,一個普通的渾源人將我們漸次帶出學術(shù)界的視野。
52歲的李躍山,退居二線之前是渾源縣文化局副局長。2000年他為編著《恒山之旅》一書進行民間文化的挖掘整理時,偶然從老鄉(xiāng)那里聽說了李峪舊事。就是這不經(jīng)意間的結(jié)緣,此后讓我的名字與他的生命無法割舍。最初他無法找到任何與李峪青銅器有關(guān)的資料,包括新中國成立后出版的縣志都無記載。遍地查訪后他聽人說,上海博物館也許有。李躍山于是直奔滬上。在上海博物館,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館廳正中的我——這是鎮(zhèn)館之寶的位置——驚艷,讓他屏息凝神,口不能言,良久。注視他許久的保安得知他是專程從館寶出土地趕來一睹仙容的渾源人后,開始滔滔不絕介紹起我來,那份溢于言表的自豪與熱愛讓他再次震動。
天意?機緣?他徑直找到了上海博物館青銅器研究員陶喻之。而后者正是《犧尊還櫝備忘錄》的作者。以陶喻之慷慨提供的資料為引,李躍山開始一頭扎入李峪青銅的迷離史海一探鉤沉,癡迷不返。為尋李峪青銅之蹤,他幾十次在渾源李峪故址遍訪鄉(xiāng)人老者,三赴滬上數(shù)下京城。在一個去臺灣考察的機會中,他專程前往臺北故宮博物院,當看到三件出土自渾源的李峪青銅時,他又一次淚濕了。
其實,關(guān)注李峪青銅器并以其為驕傲的當?shù)厝诉€有許多。“張好古”兩年前就曾將自己積累到的李峪青銅器圖片資料傳到網(wǎng)上。去年夏天,穆漢儒更在李峪村委寫下洋洋千言的《李峪彝器傳奇存疑》……但使李峪輝煌再度面世的,當推“二桃(陶)一李”為首?!皽喸匆推?,舉世聞名。應(yīng)為寶尋根,替根尋寶!”在陶喻之的幫助與建議下,李躍山找到山西考古研究所專家陶正剛(《山西渾源縣李峪東周墓》作者),開始為“渾源彝器出土八十周年暨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的籌備奔波。年邁的陶正剛傾力支持。正值多位各國專家欣然表示要來大同參加這“此皆宇宙奇詭可喜僅存之物”(商承祚語)的紀念與研討盛會時,一場“非典”,將大愿擱淺。
李躍山沉下心,開始致力于一本書的撰寫。他渾然的癡迷漸漸清晰為一個目標——要讓更多的人知道、了解、關(guān)注李峪青銅!要讓這份曾經(jīng)的輝煌再度煥發(fā)。6年后,2009年10月18日,這本《光耀滿乾坤——李峪青銅器解讀》首發(fā)式,與在大同舉行的李峪青銅器研討會同時進行。這場終來的盛事,令諸多專家學者激動不已。85歲的中國科學院青銅專家黃盛璋從不輕易參會,這次“完全沖著這本書來”;在日本教學的陸宗潤教授特別尋訪到藏于日本的李峪器并拍攝影像資料專程帶來;因故實在無法趕來的原國家文物局局長張文彬引以為憾,多次來電來信關(guān)注……“風波即大道,塵土有至情”。這副上海博物館館長陳燮君的賀聯(lián),道出了大家的心聲。
每一個讀過這本書的人,都會用“振奮”來形容讀后的心境。也許“光耀滿乾坤”這個說法顯得大了些,卻正是作者和所有山西人真實的心理寫照。
明朝
讓歷史喻今。讓沉痛不再。讓輝煌重現(xiàn)。
李躍山們?nèi)匀粦汛粝搿?br/>
他們希望“李峪熱潮”能帶動渾源一方水土的文化與經(jīng)濟發(fā)展。將彩陶遺址、青銅遺址與正在修復(fù)中的麻家大院、古縣衙等,與恒山、懸空寺綴成一條經(jīng)典文化旅游線路。
他們希望能再圓一場“省親夢”——尋訪和集合起我那散落在全世界各個角落的兄弟姐妹——哪怕是向那些借了戰(zhàn)爭機遇擁有我們的域外收藏者借回來——讓我們?nèi)医k爛無比衣錦還鄉(xiāng),回到中國、回到山西、回到我們的故地,向故鄉(xiāng)人民做一次展示!讓鄉(xiāng)親們知道,原來他們曾擁有過如此令人驕傲的珍品,同時也經(jīng)歷過如此令人痛心的滄桑。
他們希望能在大同,或在渾源,建一所“李峪青銅器博物館”,將我們?nèi)?0多口的復(fù)制品永久留存展示,永昭世人。
有人說:“我們今天要尋訪的絕不僅僅只是文化財產(chǎn),更是一份獨特而珍貴的文化遺產(chǎn)。歷史的傷痕需要文化遺產(chǎn)的回歸加以彌合,也只有物歸原主,文化遺產(chǎn)的價值才能得以充分彰顯,體現(xiàn)出全人類共同遺產(chǎn)的深刻內(nèi)涵?!痹诂F(xiàn)知器名的約40件李峪青銅器中,上海博物館11件,歷史博物館1件,臺北故宮博物院3件,法國吉美博物館15件,美國5件,德國1件。流散海外的無數(shù)珍品的回歸祖國,是一個太艱難太漫長的征程。我深知我們是多么幸運——留在了祖國,永遠為她添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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