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宣懷是一面好鏡子
[中藝網(wǎng) 發(fā)布時間:
2010-11-30]
我們學習中國的近代史,最好能了解一下盛宣懷其人其事,因為此公實在是一面好鏡子。
盛宣懷(1844—1916)江蘇武進人(現(xiàn)已劃入常州市)。他的祖父和父親都是晚清的中下層官僚。那時,通過科舉出人頭地是普遍的升遷之路,然而盛宣懷是個例外。他只考中了秀才,此后三次考舉人都名落孫山。當不上舉人就不能考進士,不是進士就休想擠進封建社會的上層。但盛宣懷運氣好,他 27歲時經(jīng)友人宋宗濂的推薦走入了李鴻章的幕府,并很快博得了主子的歡心與器重。盛宣懷工于心計,精明過人,在李鴻章操辦洋務的背景下,他既是官場中的商人,又是商人中的官吏,集官商于一身。經(jīng)過幾十年的經(jīng)營,盛宣懷斂財之巨,達到了富可敵國的程度。
當時,西學東漸已成為一種歷史的潮流。盛宣懷的思想并不保守,而且相當“開放”,臺灣的史學家莊練先生說盛宣懷“以招商局起家,以鐵路致富,以電報而享大名,以投資礦冶事業(yè)得以結(jié)交政要”(《中國近代史上的關(guān)鍵人物》下卷第265頁)。上述概括相當準確。
招商局在中國的出現(xiàn),源于南糧北調(diào)這一特殊的國情。北方缺糧,每年皆需從南方調(diào)運大量的糧食。運糧的主要載體是船,主要渠道是大運河。這種運輸方式至少有三大弊端:一是內(nèi)河船舶的載量小,行速慢,運行時間長,運價高;二是由于運輸時間長,必定會造成部分糧食霉爛,浪費嚴重;三是由于前兩個原因,給大小貪官污吏以中飽私囊的可乘之機。因此,早在林則徐擔任江蘇巡撫時就提出了海運,即從上海往大沽口運輸漕糧,但時人保守,阻力重重,沒能實現(xiàn)。到了李鴻章時代快捷省錢的海上運輸已勢在必行。但這需要招商引資,于是招商局應運而生。起初,李鴻章委派買辦出身的唐廷樞和徐潤開辦招商局于上海,不久又增派盛宣懷擔任招商局的“會辦”,事實上起監(jiān)督作用。從此,盛宣懷以官員的身份步入實業(yè)界,并美其名曰“官督商辦”。這種做法對實業(yè)的發(fā)展有一定的助力,同時也為官員的腐敗大開了方便之門。當時創(chuàng)辦實業(yè)必須從洋人那里購買大量的多種設備、工具和原材料。按照洋人的規(guī)則,買方會得到賣方的傭金,又叫“中金”“回傭”。即現(xiàn)在我們所說的“吃回扣”,英文叫“康密新”(commission),盛宣懷發(fā)財?shù)脑搭^即由此而來。官員代表國家購物不會是仨瓜倆棗,小打小鬧,而是每每巨額交易,因此盛宣懷大吃回扣,可一夜暴富,天天翻番,以至碩鼠大如虎。盛宣懷是個貪得無厭的人,不會見好就收,但他又是一個深通關(guān)系學的人。每有進項,他首先向李鴻章孝敬一部分,以此鞏固官場上的鐵桿靠山,然后用金錢打通四面八方的人脈,與許多要員造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面,形成暗中存在的關(guān)系網(wǎng)。盛宣懷執(zhí)掌上海招商局19年,全局有股金兩萬股,他一人就占有一萬一千股。巨貪是掩蔽不了的,堂堂的兩江總督劉坤一多次彈劾盛宣懷,但就是搬不動他,可見官商巧妙的結(jié)合是何等難以攻破。
李鴻章、盛宣懷等人從辦洋務中嘗到甜頭后,便一發(fā)而不可收。早在1837年英國人庫克就發(fā)明了電報,相比之下,電報的傳遞速度使神駒有如龜行。到了 1881年中國也有了“官督商辦”的電報業(yè)。這一事業(yè)的創(chuàng)辦者正是盛宣懷,后臺還是李鴻章。盛宣懷擔任電報局“督辦”22年之久,其功不可沒,其貪不可抹,他究竟撈了多少錢財,已多到難于數(shù)計的地步了。
比電報投資更多,購物更多,吃回扣自然也更多的是修筑鐵路。盛宣懷作為鐵路督辦大臣干了9年。據(jù)臺灣學者凌鴻勛先生所著《盛宣懷與中國鐵路》一書中統(tǒng)計,從光緒二十二年至三十二年,盛宣懷共修筑鐵路2200公里。其間,從英國借了 1065萬英鎊,盛宣懷吃回扣 5%,折合中國的白銀440萬兩,如此巨貪,世罕其儔。
歷史有時充滿了戲劇性。盛宣懷對大清王朝是忠誠不貳的,因為有了這個政權(quán),他才能為官而貪,但清王朝土崩瓦解的導火線也正是盛宣懷點燃的。宣統(tǒng)三年四月,郵傳部大臣盛宣懷突然下令,把“官督商辦”的鐵路收歸國有。這樣一來,投資粵漢、川漢鐵路的股東們,一下子被剝奪得兩手空空,由此引發(fā)了四川劇烈的鐵路風潮。綽號“屠夫”的四川總督趙爾豐實行武力鎮(zhèn)壓,引起了更加激烈的反抗。四川兵力不足,清廷則派湖北的新軍到四川參與鎮(zhèn)壓,由此造成湖北軍備空虛。這一年農(nóng)歷八月十九日武昌發(fā)生兵變,辛亥革命爆發(fā)。如此說來,盛宣懷無意中點燃了辛亥革命的導火線,他成了大清王朝的第一個掘墓人。貪官危及政權(quán),這是一個生動的歷史證明。
辛亥革命后,盛宣懷的社會地位一落千丈。他在常州、蘇州、杭州一帶的地產(chǎn)、當鋪均被沒收。他逃往日本避難后,致函各地的親朋為他藏匿財產(chǎn),真是愛財如命。盛宣懷死時有一份冗長的遺產(chǎn)清單,僅其家鄉(xiāng)的一處住宅就有 240間,一個田莊有地3000畝。他在上海的租界內(nèi)的房產(chǎn)價值白銀1000余萬兩……(詳見莊練著《中國近代史上的關(guān)鍵人物》下卷第262頁)
盛宣懷其人其事,實在是一面難得的好鏡子。平心而論,這個人做過不少好事。比如:1895年他創(chuàng)辦了“北洋西學學堂”,1903年升格為北洋大學,即現(xiàn)在的天津大學;1896年他在上海創(chuàng)辦了“南洋公學”,后來發(fā)展為上海交通大學;中國的紅十字會也是盛宣懷創(chuàng)辦的。他興辦的多種實業(yè),對中國民族工商業(yè)的發(fā)展也有重大的貢獻。他如果是個清官,必定令后人懷念、敬仰,甚至成為楷模式的人物。但是,他那無休止的貪欲、攫取和巧取豪奪,蕩盡了他為官時的發(fā)光點。一提起盛宣懷的名字,后人首先聯(lián)想到的是一大貪官,和無法擺脫的罵名。
仔細想想看,當年的盛宣懷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他的正當收入已可滿足個人和家庭的一切物質(zhì)需求,為何還要無休止地斂財呢?我們研究一下自古以來那些貪官的歷史和劣跡,會發(fā)現(xiàn)他們有一種共同的心理疾病,那就是虛幻的占有欲。盡管他們早已豐衣足食,富得流油,但更多的占有是心靈的渴望,這種渴望永遠沒有滿足的止境。再一想,盛宣懷的巨額財產(chǎn)如今收藏在哪里呢?早已灰飛煙滅,蕩然無存了。當年費盡心機貪聚的金山銀山,除了虛幻的占有欲得到瞬間的心理快感外,更多的是撒謊騙人,裝模作樣,擔驚受怕,膽戰(zhàn)心驚,煞費苦心,東挪西藏,到頭來死不瞑目。如果東窗事發(fā),則坐牢殺頭,不得善終。把錢留給子孫可能是唯一實在的目的,但富不過三代,在奢侈生活中長大的子孫,多半是草包、笨蛋、壞蛋、敗家仔兒。
除了虛幻心理作祟,“官督商辦”的制度成就了盛宣懷的貪腐。權(quán)力和資本如果各自運轉(zhuǎn),本來無害,但一旦結(jié)合,就像化學反應,無毒之物就變成了有毒的化合物。
盛宣懷真是一面好鏡子,我們不妨站在這鏡子面前照照,看看自己身上有沒有那虛幻的、損公害己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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