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女畫家作品及其真?zhèn)螁栴}
[中藝網(wǎng) 發(fā)布時間:
2002-03-02]
古舊書畫市場的拍槌下,不乏女性畫家的作品,它們作為女性文化現(xiàn)象正日益令人矚目。古代女性繪畫的唯一專著《玉臺畫史》(清·湯漱玉著)的作者,將女性畫家分為四大類:宮掖、名媛、姬侍、名妓。實際上宮掖畫家有以流傳的作品罕如鳳毛麟角,文獻著錄的簡單雷同,而早已不能成為獨立的一類。真正代表女子美術(shù)的是閨閣和名妓畫家。
閨閣畫家包括名媛和姬侍,是指享有優(yōu)越的生活環(huán)境,且自身含有筆墨書畫修養(yǎng)的女畫家。其中來自于文化世家的女子,與那些從“善畫者”的家庭教師習畫的官宦、商賈家庭中的女子相比,又有著更為優(yōu)越的文化環(huán)境:她們有能書善畫的親屬隨時與之探討畫理、切磋畫藝;有家中所藏豐富的書畫作品供其參考,故相對而言她們的藝術(shù)水平較高。
名妓畫家是指那些有畫藝修養(yǎng)的風塵女子。為了介入高層次的文人圈,她們除了頗具姿色外,還要刻苦于筆墨技法的練習,在與文人的交往中,她們又獲得了藝術(shù)熏陶,她們在雅集筆會中,聽到的是文人們對藝術(shù)的真知灼見,觀賞到的是文人們的寄興之作,甚至,她們還可以得到文人們在筆墨方面的直接傳授,故她們亦有著較高的藝術(shù)造詣。
社會封閉型的閨閣畫家,與社會開放型的名妓畫家,她們間不僅是作為兩種身份的劃分,更標明了她們在創(chuàng)作態(tài)度及作品風格上的分野。
閨閣畫家以繪畫作為安逸生活中的消遣手段,有足夠的時間、精力來繪閑花靜草、小蟲惠蝶,或大士觀音、仕女等,她們用筆工整精細,設(shè)色典雅亮麗,畫風平和沖淡如娟美的詩章。她們的繪畫形式多為幅面不大的軸、扇型。她們更多關(guān)注的是,對筆墨效果和物象情態(tài)寓意性的把握。通過文俶的畫作,可略窺閨閣類畫家的藝術(shù)風貌。文俶(1595-1634)字端容,長洲(今江蘇蘇州)人。她來自于筆墨世代相傳的"文家"。在赫赫有名的文征明之后,有文彭、文嘉、文伯仁、文震亨、文點、文從簡等等。文俶從小即受父親文從簡清潤秀逸畫風的影響,終于在花鳥畫上有所成。
文俶的代表作《萱石圖》軸,繪湖石一塊斜插畫幅中部,后襯萱花幾枝,石下有一萱花正曲莖向上爭榮。湖石以水墨,粗筆皴擦,老勁方硬的筆觸繪成,它與設(shè)色艷麗、工細勾勒,筆致清新淡雅的萱草形成了強烈的剛?cè)釋Ρ?,并豐富了畫面的視覺效果。文俶的存世作品還有《金色萱花圖》扇、《寫生花蝶圖》卷、《罌粟湖石圖》軸、《罌粟蛺蝶圖》扇等。
相對而言,名妓畫家是以繪畫作為謀生的競爭手段。她們的主要繪畫活動,是為文人雅集揮毫助興,她們的畫材主要表現(xiàn)的是,造型結(jié)構(gòu)簡單、利于有短時間內(nèi)盡展其風采,且有君子稱謂的蘭草。她們的作品多為用筆簡練、灑落,不施一色的寫意白描。畫風追求女人野逸情趣。她們的繪畫形式多為畫卷型,因卷尾紙可無限地接長,以滿足文人題跋作文,她們也將以此畫能有眾文人的跋而為榮耀。她們注重以畫寓情,抒寫胸中逸氣。
妓家類的典型代表當屬江南名妓馬守真。馬守真(1548-1604)小字玄兒,月嬌,“南京人,風流絕代,工詩書,善蘭竹,與王百谷(著名文人)友善,名擅一時。煙花非其志也,性好恬靜,年五十七,沐浴禮佛,端坐而逝”。(藍瑛等著《圖繪寶鑒續(xù)纂》)她“蘭仿趙子固(趙孟堅)、竹法管夫人(管道昇),俱能襲其余韻?!?姜紹書《無聲詩史》)她以畫蘭之精、畫蘭之專而名揚江南,故自號“湘蘭”。她的作品側(cè)重于寫出荒坡野嶺中,幽蘭不畏環(huán)境險惡,奮力抗爭的精神,而非對蘭外在形態(tài)的刻意描繪。
如代表作《竹蘭石圖》卷,在曠野中,叢蘭與竹石相伴而生,縱橫錯落,生機無限。畫中蘭,或風致翩翩,或從天飄附,或清絕脫俗。但無論是沒骨蘭,還是雙勾蘭,都將蘭的內(nèi)在氣韻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具較高的藝術(shù)水準,正如文震亨題馬守真《蘭花圖》卷中所言:“纖玉臨池筆意新,不生煙火不生塵,展來香氣隨風裊,苑內(nèi)英華第一人。”其傳世作品還有:《蘭竹圖》扇、《蘭竹石圖》扇、《蘭竹水仙圖》軸等。
馬守真和文俶雖同為花鳥畫家,但馬守真具“逸氣”的幽蘭畫風,與文俶那具“文娟氣”的花草的畫風,則有著天壤之別。
關(guān)于閨閣和名妓畫家的比較,具體地可以從有著明顯的身份轉(zhuǎn)變的女畫家處,看出她們在藝術(shù)上差異性。這種身份的轉(zhuǎn)變,多表現(xiàn)在從良妓身上。
在明代有許多名士與名妓相結(jié)合,如“一代龍門,風流教主”錢謙益娶柳如是;號稱“江左三大家”之一的龔鼎孳娶顧橫波;江南才子冒辟疆娶董小婉等。
而其中名妓薛素素亦曾嫁過多人。薛素素,又名薛五,約活動于明萬歷(1573-1620)間。浙江嘉興人(一作江蘇蘇州人)。她詩、書、畫、琴、弈、蕭各方面的修養(yǎng)都非常精深,明人李日華言人間可喜可樂,以娛男子事,種種皆出其手。
薛素素為妓時精工山水、花卉畫,《靜志居詩話》稱她所繪“山水、蘭竹下筆迅掃,無不意態(tài)入神。"胡應(yīng)麟《甲乙剩言》亦評其畫"各具意態(tài),雖名畫好手,不能過也”。觀其《蘭石圖》軸,蘭葉墨撇長捺一筆揮就,山石的皴法也是逸筆草草,構(gòu)圖簡潔明快,不加設(shè)色渲染。由自題“戊戌(1598年)上元日薛素素寫于叔清兄之兩齋”及幅上眾人相題而知,本幅是文人雅集中的助興之作,它當代著薛素素為妓時以寫意為主,信筆所至,不好雕琢的畫風。
現(xiàn)藏南京博物院的《吹簫仕女圖》軸,據(jù)自識“玉簫堪弄處,人在鳳凰樓。薛氏素君戲筆”下鈐白文印“沈薛氏”,可知,該畫是薛素素嫁與沈姓者時所作。
查《藕香簃別鈔》載:“沈者,沈德符(嘉興人,字景倩、虎臣。萬歷舉人)虎臣納之(指薛素素)為妾。后不終,復嫁為商人婦?!毖λ厮貜牧己蟮淖髌穬H見此一件,但它似乎已足夠說明薛氏從良的畫風較為妓時一大變。
圖繪曲欄圍繞的花苑內(nèi),一仕女正吹簫自娛,其前有雙鉤水仙點綴,其后有湖石勁竹相伴,畫風工整細密,筆墨清雅,全無早期橫涂豎抹三二筆的寫意畫風。表明這時她已有安定的生活環(huán)境,充裕的時間,畫畫已不是為了會友、競爭,而是消磨時光,自娛自樂。
閨閣、名妓畫家的作品歷代都存在被仿作的現(xiàn)象。
閨閣畫中,那些來自較高社會地位或繪畫世家女子的贗品最多。因她們的作品除有一定的藝術(shù)水準外,還有極大社會反響效益,利用此是有利可圖的。如文俶,她的作品在她生前就有大量的贗品出現(xiàn),為此她和丈夫趙靈均曾作過積極的防偽努力。清錢謙益《初學集·趙靈均墓志銘》記趙靈均待“其妻施丹調(diào)粉、寫生落墨,畫成,手為題署,以別真贗。”明姜紹書《無聲詩史》亦言文俶的畫“吳中偽筆,傳摹最多,遠方之人采聲而已。其扇頭繪事,必圖兩面,蓋恐為人浪書,故不憚皴染焉。”
除文俶外,名畫家仇英女仇珠、外士葛征奇妻李因、被誥封為太淑人的陳書及名畫家惲壽平曾孫女惲冰等都有眾多贗品流傳。
妓家畫中,那些畫名大,或令文人神往的名妓畫家贗品最多。這主要是由人們對妓家畫的特別興趣及文人們以擁有妓家畫而自榜風流的心態(tài)所致。
妓家中以馬守真的贗品作居于榜首?!捌洚嫴晃轱L雅者所珍,且名聞海外,暹羅國使者亦知,購其畫扇藏之”。(明姜紹書《無聲詩史》)甚至清皇宮中都收有她的作品,但其中亦不乏贗品的混人。
《石渠寶笈初編》記馬守真《畫蘭卷》:“素箋本,墨畫,款題云:莫訝春光不屬儂,一香已足壓千紅??偭钫蝽n娘袖,不作人間腦麝風。丙寅(1566年)春三月偶寫湘蘭馬守貞。”該贗品中最明顯的漏洞是,將馬守真的“真”誤為“貞”。明代是貞潔觀、貞操觀濃厚的時代,馬守真作為妓家,斷不會把自己的“真”與“貞”相混淆地使用。又,馬守真是位佛、道佛信徒,刻有朱文印“守真玄玄子”,她追求道家的“真”,故其名“守真”比“守貞”要更合其意。
清宮舊藏中還有另一件典型的馬守真贗品《花蝶扇》,且不論馬守真從未落過幅上所題款“金陵女史馬守真制”,單評畫面本身,無論表現(xiàn)題材上、技法上,還是審美意趣上全然與馬守真的本體畫風不相符。許多作偽者就是這樣,捕風捉影地造假畫,以達到其趨功近利的目的。
在封建禮教制度下,閨閣、名妓畫家的藝術(shù)才華雖遭到多方的禁錮,而終未超越中國文人畫的界域,形成自己的本色文化,但她們?nèi)允侵袊媺胁豢扇鄙俚囊徊糠郑齻兊乃囆g(shù)價值正在逐漸地為人們所認識并張揚。
《收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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