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一方面有原始的出發(fā)點,就是你的核心的價值和核心的理想,另外一頭就是呈現(xiàn)的方式。我覺得形式不重要,內(nèi)在的精神最重要。
精神性是藝術(shù)品的基本特征,是普遍存在的,否則不同民族和國家的藝術(shù)家,以 及各種文化就不會得到推崇。中國的傳統(tǒng)水墨畫是存在著精神性的,同樣的,西方的傳統(tǒng)古典繪畫也一樣存在著精神性。比如弗里德里希,他用的方法完全是西方古 典的方法,但是他的精神性是非常強的,人們更容易受到這種情感的感染。所以你要說中國的水墨和西方油畫在表達方式上是否具有相同性,我覺得這是沒有問題 的,因為本來就具有同一性。我們現(xiàn)在按照所謂“媒介”和“協(xié)會”的不同來區(qū)別,其實是我們自己的視野太小了,這有什么好區(qū)別的呢,根本就沒有區(qū)別。
形式上的東西都是很表象的。如果大家在一起,看誰能想出比較靈的點子,我想出來一個,你又想出一個把我壓下去,這種小的東西很能討好。就像一大群人 沒有話,沒什么辦法時,有人說了一句俏皮話,那很光彩。萬一運氣好,說了十句俏皮話,那就會像星一樣亮起來。但是如果比較負責任,把自己放在一個所屬文化 的角度上看,就太可惜了。因為你把自己擁有的寶貴的東西丟了,去追求些皮毛。
我最早對形式與內(nèi)在精神的認識,起始于讀中專的時候。我在唐山學陶瓷美術(shù)專業(yè)時,有一次我們上花卉寫生課,老師教我們?nèi)绾斡妙伾鸦ó嫷妹?,畫得?看。上課的時候教室窗外面有游行的汽車、人流,接著我們就聽到槍聲,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課間休息時我們跑過去,到河邊的時候已經(jīng)沒人了,只留了一攤血。 平常我們在那個土包邊兒玩,畫寫生,不知道那個土包是干什么用的,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那個土包是槍斃人用的。
這件事對我影響很大,老師教你如何用好看的顏色畫好看的花,同時窗外有人被槍斃了。這個人可能是應該死的,也可能是不應該死的;無論如何是一個生命 死了。在做假花的同時,旁邊有真的生命被人為地毀掉了,這種感覺非常強烈。但是一直不敢想這樣的理由可以做藝術(shù)。因為我們?nèi)鄙龠@種教育,那時我們認為做藝 術(shù)的理由好像至少應該是美好的,至少應該是能夠愉悅別人的,但是……事實上,我們并沒有與我們所認為的理由相匹配的經(jīng)歷。另外一個,花并不是我們所說的美 的含義,花對于我來講是一個曖昧的東西。那時我想讓畫面特別媚,就把花畫得特別媚,特別好看,但表面的這種媚和好看后面有一種不確定的,甚至讓人可怕的空 洞和虛假!很可懷疑的一個表面,其實從這個時候開始,我只把好看的東西拿到畫面上,我下決心讓畫面上決不允許出現(xiàn)惡心的東西,如果我畫的是人性的最丑陋的 一面,我也要把畫面做得非常美麗、漂亮,慢慢讓人去感覺。
有時候我們看到:好多年輕的藝術(shù)家,希望揭露很殘酷的事情,就經(jīng)常把一攤鮮血、殘肢斷臂之類直接拿來給觀眾。我覺得對于東方人來講,這樣的意識是很 弱智的。他們這樣做的原因,事實上是因為他們沒有真正的對危險的認識。從文化的角度來講,我們的經(jīng)歷是一筆巨大的財富,生活經(jīng)歷是無法想象的。我常常說, 你要是為生病而大驚小怪,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什么叫疼;不知道什么叫惡心;不知道什么叫齷齪;不知道什么叫說假話。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形 式就變得重要了。
一個人如果在形式上不斷玩花樣,往往說明這個人是極度缺乏理解力的。沒什么辦法來做東西,沒有觀點,往往表面最花哨的人,內(nèi)里最空虛。一個人如果表面上樸素,可能很有主意。
每個人做事的時候都有一個原始的愿望或者理想,然后可能在那個過程中每個人用不同的方式來實現(xiàn)或者接近自己的理想。呈現(xiàn)的方式我覺得是很自由的,簡 單地說,比如你學習語言,開始一定是按照語法或者單個的詞盡可能地揣摩,按照自己的理解用特定的詞去交流,然后隨著你閱歷、經(jīng)驗使用得越來越熟練,你會用 開玩笑的方式、繞圈子的方式去使用。比如,我想在繪畫中表達眾生平等的理想概念:我畫了一些不吉祥的動物,像蒼蠅,也有一些可愛的動物,這與年畫可能有關(guān) 系。其實在人群當中也是這樣的,我們會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好的壞的、不同工種的……但中國大部分人又都受眾生平等的觀念影響。另外一個就是說,你站的位置 不同,你很貼近的時候,會清醒地知道你是一個人,但是稍微遠一點,你是沒有辦法把人當成人的,你可能還不如畫面里的一只蒼蠅和蚊子那么重要。其實人的立場 就和相機的鏡頭一樣,有時是微焦的,有時是自拍的。藝術(shù)同樣如此,雖然其他人可能也會做出類似的形式,但只有從你的個體獨特性出發(fā)才會產(chǎn)生這樣的藝術(shù)。
其實對我來說不存在一個改變,只不過是說呈現(xiàn)的方式不像以前那么緊張了。我就要形成沒有什么可以看的背景,沒有什么技巧可以炫耀的背景。它一定是一 種不確定的狀態(tài)。當你決定往輕松愉快想象時,突然陰暗的東西出來了,當你決定選擇陰暗時,又露出燦爛的一面來,我一直希望我的人物處于不確定狀態(tài)。我總覺 得如果表面非常好看、非常漂亮,你很愛看,你甚至一看它就很歡喜,但當你離開了,等你走了很長時間之后,才感覺好像它表面的好看是不對的,不是它表面所告 訴你的那樣,其實你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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