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有“博物館奇妙夜”,中國國家博物館北10展廳最近一個月一定很熱鬧。來自世界各地的100件文物齊聚國博,從3月2日到5月31日向公眾開放。這100件文物中,包括西周康侯簋、東漢青瓷六博俑、唐代三彩文官俑等在內(nèi)的7件中國文物前聚集了最多的目光,因為這是它們自流失海外后首度回國“省親”。其實,這只是流失海外的中國文物中極少的一部分,目前,中國有超過100萬件文物流落在海外,由于歷史原因和市場現(xiàn)狀等客觀原因沒有正常的回流渠道。
劉陽,80后北京人,中國圓明園學會資料學術(shù)專業(yè)委員會委員,他用十年時間尋找流失的圓明園文物,把已找到的400多件流散文物集結(jié)成《誰在收藏圓明園》一書。對于流失海外的中國文物,劉陽說:“很多海外博物館收藏的中國文物,從入藏流程上來說,可以說是合法途徑,但是從中國文物如何出境和入境方面來說,都是不合法的,但是目前已經(jīng)不可考證了?!?br/>
大英博物館 收藏兩萬三千件中國文物
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2006年披露,中國流失文物多達164萬件(還不算各國私人藏有的10倍于這個數(shù)字的中國文物),被世界47家博物館收藏。大英博物館是收藏中國流失文物最多的博物館,目前收藏的中國文物多達2.3萬件,長期陳列的約有2000件。
大英博物館專門陳列中國文物的33號展廳,與古埃及、古希臘、古羅馬和印度展廳一樣,中國展廳也是這里屈指可數(shù)的特別引人注目的幾個國別展廳之一,所藏中國文物囊括了遠古石器、商周青銅器、魏晉石佛經(jīng)卷、唐宋書畫、明清陶瓷以及45卷《永樂大典》等超級國寶,可謂門類齊全,時間則跨越了中國各個歷史時期。
大英博物館作為世界五大博物館之一,文物之巨、質(zhì)量之高,可以說位居五大博物館之首。它收藏的很多文物是一個國家頂級的文物,甚至有些文物改變了這個國家歷史。對這些文物,博物館奉行拒不歸還國外文物原則。
“這里面的問題其實很復雜,還有一個客觀的問題是,大英博物館方面說它的很多文物是花錢購買的,或者是別人捐的,這可以說是為自己洗白了。如果我們現(xiàn)在用歸還或者索要這個詞,英國人是不能接受的。我相信文物中有相當一部分是隨著英國的戰(zhàn)爭和大炮到達英國的,但是可能也有一部分真的是英國的企業(yè)或個人買了捐給大英博物館的。全都一刀切地要回,確實很難辦到?!眲㈥栒f。
那么,此次來中國展覽的七件文物又是如何流失到英國的呢?據(jù)劉陽介紹,他專門查了這七件文物的歷史,發(fā)現(xiàn)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全部來自第三方捐贈?!安]有確切的證據(jù)說明它們來自哪場戰(zhàn)爭,或者哪位在華的牧師從中國拿走的,全部是捐贈的,所以如果較真的話,也沒有證據(jù)。也就是說,它們?nèi)氩卮笥⒉┪镳^是合法途徑,但是從中國文物流失的角度來講,它們是怎么從中國出去的,又是怎么入英國境的,這些已經(jīng)不可考了?!?br/>
作為墓葬陪葬品的唐三彩成了家中藝術(shù)品擺設(shè)
據(jù)劉陽介紹,因為展覽的主題是“大英博物館100件文物中的世界史”,所以中國文物并不多,但件件是頂級珍品。
這次選取的七件文物,從年代上說基本貫穿了中國幾千年歷史,每個歷史時期選取了一件具有代表性的文物,分別是:良渚文化的玉琮、康侯簋、春秋時代的青銅镈、東漢青瓷六博俑、隋唐之際白瓷雙龍耳瓶、唐三彩文官俑、元青花瓷盤。
良渚文化是中國新石器時代中晚期長江流域最重要的一支文化,以精致的玉器工藝聞名。像玉琮這樣的大件玉器十分罕見,文物價值極高。
簋在民國時期是流失文物的大戶,也是當時熱門的收藏對象。這次展覽的康侯簋是商周時期的一種祭祀禮器,本來有一對,但是另外一只下落不明。“像這種簋,在我們國家都很少見,所以說它怎么到了英國,怎么流失出去的,英國方面也含含糊糊?!备鶕?jù)大英博物館的文物說明,此銅簋出土于河南輝縣,大約在1937年,被一位英國少將所收藏,1977年,大英博物館通過專營中國藝術(shù)品的古董拍賣行購得該銅簋。
青銅镈是春秋時期的一種禮樂用打擊樂器,常與編鐘、編磬合奏。大英博物館的這件青銅镈在同期禮器里屬于保存得比較好的,據(jù)介紹也是合法進入英國的。民國時期,商周文明所在的河南地區(qū)一度盛行盜取文物,軍閥混戰(zhàn)的亂象下,甚至有公開的官方的盜墓行為?!斑€有的國家以考察隊的名義,買通當?shù)剀姺?,由官方或軍方直接配合,拿完東西就走了,還有的直接連偷帶搶,有時候一把好的槍就能從軍閥手里換件珍貴的文物?!眲㈥栒f,這樣流失出去的文物太多太多了。
東漢六博俑作為實用器具的模型被埋入墓葬之中,代表了中國古代的博戲文化,關(guān)于它的收藏具體時間,大英博物館并沒有確切的說明。
唐三彩文官俑一套有十三個,1936年,大英博物館購入了這批文官俑,此次展覽英國只帶了其中一個?!皩嶋H上,唐三彩是墓葬里出土的陪葬品,現(xiàn)在很多人不知道它的最初來歷和用途,把它作為藝術(shù)品擺在家里,其實古人家里絕對看不到這些文物的?!蔽墓儋?920年出土于河南洛陽的劉庭訓墓,唐代盛行厚葬,其中以人物俑和動物俑塑造最精彩。
隋唐之際白瓷雙龍耳瓶,現(xiàn)在在國內(nèi)也不是很多,尤其是像這種沒有經(jīng)過修補、保存如此完好的就更難得,可以說代表了那個時期瓷器的最高水平。
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文物界不承認有元青花瓷,因為市面上的元代青花瓷數(shù)量太少了?!爸袊奈锱馁u市場上第一件過億的拍賣品就是元青花瓷,現(xiàn)在看來,當時真是撿漏了?!眲㈥柗Q。隨著大家對文物的認知發(fā)展,發(fā)現(xiàn)元青花瓷無論從工藝、顏色等方面,完全不比明清青花瓷差。元青花瓷從墓里出土的可能性不大,一般是作為家里的擺設(shè)使用,如何成了大英博物館的收藏也不得而知。
流失文物現(xiàn)狀:為了掛電燈在壁畫上鑿窟窿
劉陽告訴記者,和大家一樣,在國博看到這些文物的時候他心里很難受。而且因為他本身從事的就是海外流失文物的研究,所以體會更深。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從小在北京城長大的劉陽對圓明園文物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而這個興趣已經(jīng)伴隨了他十幾年,尋找圓明園流失文物成了他最大的心愿?!拔抑匝芯繄A明園文物,原因之一是我覺得首先我們自己得搞明白我們曾經(jīng)有哪些文物。但是唯獨圓明園至今都缺乏陳設(shè)檔案,想要弄清到底有多少文物流失國外也變得很難?!?br/>
“現(xiàn)在到底有多少文物流散在外,沒有人說得清楚。圓明園現(xiàn)在保存的文物數(shù)量與流失海外的那些奇珍異寶相比,幾乎沒有任何可比性?!眲㈥柋硎尽?jù)介紹,圓明園現(xiàn)存的文物也僅有幾百件,國內(nèi)流散的圓明園文物以北京最多,僅在北京大學校內(nèi)就有8件,其中圓明園安佑宮華表,就有一對矗立在北大西門辦公樓前;另一對在國家圖書館分館院內(nèi)。臺北、澳門、沈陽等地也有數(shù)量不一的圓明園文物,此外,在中山公園、保定、天津流散的文物也頗多,而法國的楓丹白露宮、法國國家圖書館等也有大量的圓明園文物。
在西方博物館中,收藏和展覽圓明園珍寶最多最好的要數(shù)楓丹白露宮。“大量的中國珍貴文物在那里擺放得很無序,因為數(shù)量巨大,堆得跟倉庫一樣,所以到底有多少文物也說不清?!绷顒㈥栍∠筇貏e深刻的是,楓丹白露宮內(nèi)屋頂上有大量來自中國的精美壁畫,為了方便懸掛電燈,工作人員在壁畫上鑿了一個窟窿,“就為了走電線,文物就這樣被破壞了,時間一長,因為下雨會漏水的緣故,很明顯的能看到污漬?,F(xiàn)在也沒法把電燈拿下來修復,最主要的是法國也沒有修復中國文物的技術(shù),他們可能覺得反正時間長了,臟就臟吧。令人痛心的是,如果這樣下去,很有可能這件文物就要徹底被破壞掉了?!?br/>
1995年國際統(tǒng)一私法協(xié)會頒布的《關(guān)于被盜和非法出口文物的公約》中,規(guī)定文物追索的要求“在任何情況下,自被盜時起50年以內(nèi)提出?!币簿褪钦f圓明園文物因為時間久遠,已經(jīng)不受公約保護了。由此看來追討圓明園文物已變得不現(xiàn)實,而據(jù)劉陽分析,目前可以讓圓明園文物回歸的方法只有個人或國家主動捐贈,或是像猴首、牛首、虎首、豬首從拍賣市場上拍賣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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