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藝術品拍賣場上,競價階梯的大小常常對成交價起關鍵作用,拍賣師深諳此道。通常,當場上競爭踴躍時,拍賣師為了提高競買人對成交價的預期,會適當提高加價幅度,而當拍賣師感到競買人競價吃力或猶豫不決時,會及時縮小加價幅度。小幅加價不僅會讓競買人感覺不到出價的壓力,而且使報價間隔更為密集,從而使競買人沒有足夠時間去理性思考。在輕松歡快的氛圍中,競買人會依照慣性,毫無顧慮地一路跟拍,不知不覺便超過了心理底線。很多情況下,這種小步快跑反而容易引導出很高的成交價格。
實際上,拍賣師的小幅加價產(chǎn)生了煮蛙效應。廣為流傳的煮蛙效應(Frog Effect),源于19世紀末在美國康內爾大學做過的一次實驗:當一只青蛙被放進盛滿沸水的鍋里,它會立即竄出來。當青蛙被放進盛滿涼水的鍋里再用小火緩慢加熱,它起初會很平靜,然后慢慢進入恍惚狀態(tài),最終被煮熟而死。分析認為,在前一種情境中,青蛙是因為突然受到了沸水的強烈刺激,所以能夠奮全身之力躍出險境;而在第二種情境中,青蛙是因為危機到來得極其緩慢而沒有感覺到,所以失去了警惕。煮蛙效應被很多領域引用,用來比喻人們往往對突變的事物反應靈敏,而對漸變事物很難察覺。
發(fā)生在經(jīng)濟領域中的煮蛙效應十分普遍。在2007年股票市場的大熊市中,上證指數(shù)從6124點高位一路跌落下來,對其中的每一個點位,大多數(shù)股民都理解為牛市的正常回調,因而并沒有及時清倉。直到跌破3000點,高位套牢的股民們才意識到股市早已走熊,但他們在恐慌中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有回天之力。對于多年來彌漫全球的通貨膨脹,官方只是將其默認為幅度很小的CPI(居民消費價格指數(shù)),普通百姓也因為每年通脹的幅度不大,經(jīng)常覺得銀行的儲蓄利率基本能夠跑贏物價上漲。然而,只要回顧10年、20年前的物價水平就會猛然發(fā)現(xiàn),在溫水中,存折上的鈔票已經(jīng)貶值了好多倍。
藝術品市場的煮蛙效應也被運用在畫廊定價策略中。代理制畫廊需要投入大量出版、展覽、宣傳等費用去營銷藝術家,快速提高畫價不僅有利于他們回籠資金,也能讓老客戶因為藏品增值而欣喜,讓代理畫家因為收入增加而滿意。但是,有長遠眼光的畫廊一定會制定嚴密的價格遞增計劃,用“一步步走樓梯”的方式,以合理的幅度逐年提高旗下藝術家的畫價。在通常情況下,每年的加價在10%左右,一般不會超過20%。盡管畫家和老客戶迫切希望暴漲,但畫廊很清楚,只有放慢節(jié)奏才能給市場接受的過程,才能穩(wěn)步擴大藝術家的支撐。所以,畫廊會與藝術家約定,將漲價應該控制在一定幅度內,不要冒進。
正如沸水會燙跑青蛙,價格冒進必然導致不良后果。那些被畫廊推廣得有名氣的畫家,普遍試圖自己控制市場。2011年被稱作所有功成名就的藝術家全面急劇提價的一年,不少藝術家開始自己做經(jīng)紀人出售作品,讓價格直接坐上了電梯,售價以市場最高價為準,甚至高出拍賣紀錄。華藝廊負責人張向東當時認為:短時間內的高幅度提價,意味著畫廊在此前在一級市場里能夠掙到錢的方式宣告終止。果然,2012年國內畫廊中虧損并勉強維持的占總量35%,盈利的只占總量的7%。從2012年起,國內畫廊業(yè)在經(jīng)歷了長達3年多的垂直上升之后,開啟了新一輪周期性下降,也是從2012年起,當代藝術在拍賣市場陷入了持續(xù)低迷。
2011年天津文交所首推的藝術品股票,更是急于求成。當年1月26日,中國畫《黃河咆哮》和《燕塞秋》分別以600萬元、500萬元上市,均以每份1元份額化發(fā)行,開盤當天便飆升至每份2.16元。盡管二者因漲幅超限、連續(xù)漲停而多次臨時停牌,投資者依然熱情不減,至3月16日,分別以17.16元、17.07元報收,30個交易日內暴漲17倍,市值過億的《黃河咆哮》遠超其本身價值。二者不僅讓交易者心顫,也受到監(jiān)管部門密切關注,被實行特別停牌,3月24日復牌后一路暴跌直至接近發(fā)行價。更麻煩的是,年內相繼出臺的《關于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切實防范金融風險的決定》(國發(fā)38號)、《關于貫徹落實國務院決定加強文化產(chǎn)權交易和藝術品交易管理的意見》(中宣發(fā)49號),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方式首當其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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