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風度 為何古人都愛畫高士圖
[中藝網(wǎng) 發(fā)布時間:
2018-10-14]
崇尚“士”文化,是中國歷代文人墨客追求的最高境界,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之精髓?!笆俊蔽幕某墒?,在繪畫尤其是人物畫方面的突出體現(xiàn),就是高士繪畫的形成。所謂高士,蓋指博學多才、品行高尚、超脫世俗之人,多指隱居山野田園之雅士。在讀書求仕的時代,高士的歸隱與逸致,開拓了中國山林文化、田園文化,對中國畫的發(fā)展具有重要的推動作用。所以,高士題材歷來也是中國畫家所青睞的創(chuàng)作內容之一,在中國繪畫史上占據(jù)重要位置,對近現(xiàn)代中國人物畫壇影響頗大。
高士文化的社會背景
中國“士”文化源遠流長,自先秦時期儒道兩家就提出兩種隱逸觀。儒家以積極入世的人生觀為根本思想,主張隱以待命,“隱”與否主要看“道”之有無。道家以“無為”為宗旨,尊重生命、崇尚自然,主張高度自由、自主的精神生存狀態(tài),追求“達生、無累”的生命境界。儒道兩家的隱逸觀,對古代文人在人格構建、價值觀念、生活方式和行為規(guī)范方面均產(chǎn)生過重大影響。
至魏晉時期,士族階層興起,或為政治權貴,或為經(jīng)濟大族、文化大族,所謂的“魏晉風度”、“高士文化”就是名士貴族的精神產(chǎn)物。面對社會動亂,士族階層感嘆人生無常,企求解脫人生苦難,尋求逍遙境界。于是,玄學盛行,學派眾多。
有以阮籍為代表的逍遙論,以嵇康為代表的養(yǎng)生論,以《列子-楊朱篇》為代表的縱欲論,還有何晏、王弼的無為論,向秀、郭象的安命論等等。魏晉形成的人生觀,雖然角度各異,但皆“意欲探求玄遠之世界,脫離塵世之苦海,探得生存之奧秘?!本唧w表現(xiàn)在:飲酒,有“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之感嘆;服藥,借此養(yǎng)生求仙;兩性解放,擯棄“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放情山水,既“盡幽居之美”, 又“備登臨之美”;清談,有從容輕松、充滿幽默的清談,也有激烈慷慨之辯論;崇文,以達精神超越與心理慰藉?!笆俊蔽幕某墒欤瑸楹笃诟呤坷L畫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奠定了堅實的思想文化基礎。
高士繪畫的人文情懷
縱觀中國美術史,宋代以前,美術創(chuàng)作更多具有教化功能。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人文精神主張“以人為本”,強調的是“修身”。修身就是自我德行的完善和提升,不僅在思想認識上,最重要的是在行為實踐上自覺提升自己。因此,中國傳統(tǒng)意義上的人文精神,主要體現(xiàn)的是儒家教化天下的思想理念,主張通過詩、書、禮、樂等來塑造符合儒家社會理想的人,這種情懷在五代時期衛(wèi)賢的人物繪畫《高士圖》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高士圖》描繪的是漢代隱士梁鴻和其妻孟光“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故事。梁鴻夫婦有才學而不求富貴,隱居霸陵山中,以耕織為業(yè),以詩琴自娛,自食其力、安于勞作,是儒家推崇“君子”之楷模。
畫家衛(wèi)賢把梁鴻夫婦的居所布局于山環(huán)水繞的自然美景之中,畫面上部巨峰壁立、山巒疊嶂,下部茂林修竹、潺潺流水,以此襯托“高士”志在山野的高雅志趣。畫面中心,梁鴻端坐于榻,坦然平和,靜心研讀;孟光雙膝跪地,將食盤高舉齊眉,以示對丈夫之敬重。二人雖房舍簡陋、布衣粗食,但高潔美德令人之敬意油然而生?!陡呤繄D》托物言志、借景喻人的表現(xiàn)手法,使高士完美的倫理人格得到進一步升華, 給人以可親可近、可感可敬的審美愉悅,是儒家“君子比德”說的典型代表。
宋代以后,藝術審美向哲思性轉變,人們更加重視心靈自由的追求和人文思想的表達,更加向往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和內心世界的真實流露,把藝術教化寓于審美功能之中,使文人畫得到真正的發(fā)展。具體表現(xiàn)在繪畫尤其是人物畫方面,體現(xiàn)出來的是對人的生命與尊嚴、意義與價值的理解。故常常借助于詩畫,或表現(xiàn)山水情懷、自然情趣,或隱喻世情冷暖、感悟生活,人物畫更側重展示精神面貌、高貴品格,反映時代變化,表現(xiàn)社會現(xiàn)實。這從宋代《靜聽松風圖》、《柳蔭高士圖》中可見一斑。
宋代馬麟的《靜聽松風圖》,一高士悠然坐臥于虬龍般屈曲蜿蜒的古松之下,羅衣解帶、袒露胸懷,聽風冥想,道骨仙風,放浪形骸之外。松風陣陣,吹入高士之懷,吹動觀者之心。高士的拂塵扔在一旁,松風拂去塵埃,吹散心中的塵意。童子站立其旁,似觀者如臨其境,體悟高士玄遠放松之情懷。畫家馬麟的作品,倡導的是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人生理念。
南宋著名的《柳蔭高士圖》,描繪的是柳蔭之下,高士頭戴葛巾、袒胸赤足,席坐豹皮之上,微微醉意之中,俯首品讀。反映出歸隱田園后怡然自得的心境,不謀榮利、超塵脫俗的精神世界。畫面雖場景平淡,樸素自然,但卻寄情深長、托意高遠,給觀賞者帶來“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人文情趣和超遠理趣,已成為歷久彌新的人物畫創(chuàng)作題材。
高士圖的藝術特征
高士圖題材廣泛,追求筆墨傳神。不但描繪文士、儒士、逸士、隱士,也表現(xiàn)游方僧道、漁翁樵夫及藝者農人,凡心性高潔、超塵脫俗的士子高人,甚至一些高品位的仕女也常常被納入高士圖的范疇。唐代孫位的《高逸圖》,五代貫休的《十八羅漢》圖,南宋梁楷的《潑墨仙人圖》、《太白行吟圖》,明代陳老蓮的《屈子行吟圖》、《歸去來辭圖卷》等等,以及清代上官周、任渭長、任伯年創(chuàng)作的高士圖,可謂佳作輩出,形成了高士人物繪畫獨特的藝術特征,在中國繪畫史上占據(jù)重要位置,對近現(xiàn)代中國人物畫壇影響頗大。
一是注重神態(tài)刻畫。
中國古代的高士人物畫,不僅強調外形的肖似,更注重人物性格與內心世界的揭示,即追求“神似”。把“形”作為“神”的載體,寫“形”是為了“傳神”。比如南宋畫家李唐的《采薇圖》就十分注重刻畫人物的神態(tài)和心理活動。
《采薇圖》描繪的是殷被周滅后,殷貴族伯夷、叔齊,不愿降周,不吃周天子之飯,深山采薇而食的故事。圖中伯夷、叔齊對坐山林巨石之上,伯夷雙手抱膝,目光炯然,堅定沉著,側首聆聽叔齊的談論,眉宇間仿佛流露出亡國的痛思和憂憤;叔齊則身體前傾,右手撐地,左手探指,像是在表達愿隨兄長拒絕富貴、不食周黍的堅定決心。形象表達上,伯夷、叔齊面容清癯,身體瘦弱,肉體承受著山野生活、野菜充饑的巨大折磨,但是在精神上卻絲毫沒有被困苦壓倒。清代張庚在《浦山論畫》中評價這件作品時說:“二子席地對坐相話言,其殷殷凄凄之狀,若有聲出絹素。”可見,《采薇圖》在人物的神態(tài)和心理活動的描繪上達到了極高的藝術水平。
二是強調意境營造。
意境,是中國畫的精髓,人物畫的靈魂,是中國美學思想的重要標志,是情與景、意與境的高度統(tǒng)一。
同樣看《采薇圖》,近景畫一松、一楓相對而立,樹干奇崛如鐵、挺拔堅硬,楓樹的耐寒與蒼松的不凋,恰恰對應兩位高士堅定不屈的高貴品格。中景用濃重茂密的樹木襯托出兩個身著淡色衣裝的人物,使主題人物十分突出。遠處的懸崖峭壁,松樹上纏繞的古藤,無不營造出一派荒蕪寂靜的場景。擺放的籃子和镢頭是二人山中采薇的工具,這一小小細節(jié),不僅突出了主題,更使畫面增添了一種怡然自得、隨遇而安的情致。一條逶迤蜿蜒的小溪從崖下流過,虛實對應、動靜結合,使作品的意境更加自然靈動。整幅畫面的氣氛肅穆而凝重、蕭瑟而恬靜。李唐通過描繪這個歷史故事,來褒獎南宋與金國對峙之時的愛國守節(jié)之士,譴責投降變節(jié)之人,可謂是“借古諷今”,用心良苦。
三是講究筆墨情趣。
高士人物畫十分注重筆墨技巧,畫法工筆居多,其中有工筆重彩,如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也有工筆淡設色,如衛(wèi)賢的《高士圖》 和曾鯨的《張卿子像》。《韓熙載夜宴圖》在用筆及著色等方面達到了很高水平,全畫工整精細,線條細潤圓勁。主題人物韓熙載面部蓬松的須發(fā),勾染結合恰到好處,好像是從肌膚中生長出來;人物衣服紋飾的刻畫嚴整又簡練,利落灑脫,勾勒用線猶如屈鐵盤絲,柔中帶剛;如果仔細觀察,還可以看到服飾上織繡的細入毫發(fā)的花紋,極其精工。在用色上更加獨具匠心,人物多用朱紅、淡藍、淺綠、橙黃等明麗的色彩,室內陳設、桌椅床帳多用黑灰、深棕等凝重的色彩,色彩對比、黑白相間,相互襯托,賦予畫面一種沉著雅正的意味。
高士人物畫也講究技法的多樣性,既有如上述的工筆畫,還有畫法洗練縱逸的簡筆人物或寫意畫。尤其以南宋梁楷的《李白行吟圖》、《潑墨仙人圖》最具代表性。
《李白行吟圖》采用大筆潑墨的畫法,寥寥數(shù)筆就在粗獷流暢、濃淡干濕的墨色之中,把唐代大詩人李白那種豪爽、灑脫、傲岸的氣概和才華橫溢的神韻表現(xiàn)得出神入化、栩栩如生,真可謂筆簡意賅。《潑墨仙人圖》筆墨疏闊簡約,人物神采清逸瀟灑,衣裝用大筆橫掃而出,墨色淋漓,酣暢痛快,潑墨衣服雖無線條,但韻味十足,有如御風而行于虛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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